刀劍亂舞【鶴丸國永×一期一振】網路合同誌企畫

　　「喀擦。」指尖輕輕的按下收音機的按鈕，習慣性的聆聽著晨間的早報、從喇叭中發出了破碎的聲音，將主播的聲線融成某種曖昧不清的音調。

　　早安、今天是平成二十八年，天氣是細雨濛濛的雨天，請務必記得帶傘。接下來為您播送幾則新聞。男主播略微沙啞的聲音如此開口敘述著。鶴丸國永聽著收音機裡傳來的、回憶昭和年代的老歌、修長的指尖在桌面上敲打著節奏。

　　烤焦的兩片吐司塗著染著陽光味的奶油、加上一杯加了滿溢而出奶精的咖啡和一杯亮色的柳橙汁。這種味道總能引誘對方自酣甜的睡夢中清醒，雖然對方總有賴床的壞習慣。窗外逐漸傳來了滴滴答答的聲響、下雨了，他想。

　　春天、他想起了那一年他們到英國倫敦旅遊，那個城市給他的印象就是潮濕以及黏膩，鶴丸國永定了間有些簡陋的旅店，他們把磨損的破舊的行李箱隨意丟在房間內，在壁紙斑駁的房間裡擁抱、親吻，無聊的聽著窗外雨聲點點。

　　接著他們趁陽光微微露臉的時候溜到了大街上打轉，在地標性十足的紅色電話亭旁邊合影，到了白金漢宮前隨意的瀏覽了些，看着那些衣著正式的衛兵筆挺的站成一排。鶴丸國永挺起胸膛，試著想模仿那樣的姿態，卻惹來一期一振的一陣發笑。

　　雨天、一期一振穿著的黑跟皮鞋在設計感十足的石子路上踢踏作響，時不時踩進路邊的水坑發出了嘩啦嘩啦的聲響。鶴丸國永的唇邊漾起了笑容、接著無聊的將水踢到對方的身上、滿意的看著對方脹紅的雙頰。

　　兩人幼稚的像孩子一樣，在大街上玩著踩水花的遊戲，直到把整條街搞的水溶溶以及彼此身上濕漉漉的才甘願。

　　他們找了間酒館，想弄乾彼此，於是順便點了兩杯黑麥啤酒、玻璃杯中的黃色液體映著昏黃的燈光有些曖昧，冒著的奶油泡沫自杯緣滑落。鶴丸國永舉著酒杯、搖搖晃晃的向一期一振乾杯，對方只是微微一笑，舉杯互碰。

　　鶴丸國永還記得那雙笑瞇的蜜金雙瞳是多麼的好看，裏頭水溶溶的，就像整杯的蜂蜜氣泡酒、冒著泡泡，只要注視著就彷彿醉了一般。

　　酒館裡老式的唱片機轉著、溫柔的樂音流瀉，他們起身、然後愚蠢的對彼此鞠躬，在酒館裏頭搖搖晃晃的轉著，跳著愚蠢的步伐，就像上頭的黑膠唱片緩緩旋轉。酒館中的老闆和客人拍著手鼓譟、哼著八零年代流行的外國旋律。

　　指尖交纏著、有些微燙，他們的雙頰都因酒精的薰陶而微微發紅，鶴丸國永將頭更加靠近了一期一振些，距離近的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的鼻息。「身體似乎乾了些？」一期一振笑了、發出了破碎的笑聲，對方只是點頭、接著再度踩著拙劣的舞步轉圈。

　　「一期你的步子又慢了幾拍唷。」

　　「鶴丸先生才是，您剛剛踩到我的腳了唷。」

　　他想起了那支舞在幼稚的拌嘴及黏膩的吻中結束，柔和的樂音持續隨著唱片轉動，卻逐漸拉回類似和樂的旋律。

　　微微搧動眼睫，鶴丸國永拿起杯子、將裡頭的咖啡喝得精光。接著迎上那雙仍有些睡眼惺忪的蜜金眼瞳，他想、對方的面容依舊和年少時一樣好看，線條柔和、膚色白皙。只是多了些皺紋，但是、畢竟歲月匆匆不待人。

　　「笑什麼呢？」一期一振微微眨了眨眼，接著回以了對方一個淺笑，拿起了桌上那杯柳橙汁、湊到鼻尖前嗅了嗅那新鮮的氣味。對方先是露出神秘的微笑，接著緩緩蠕動唇瓣。

　　「下雨了。想起了以前。」鶴丸國永抬了抬視線，示意著一旁櫃子上那堆積的有些灰塵的書籍及報紙，那是那趟旅行中，一期一振說想留些紀念而買的，雖然看起來是風味十足沒錯，但實際上裡頭艱澀的文字讓兩人第一次翻開後，便尷尬的重新塞回牛皮紙袋中。

　　順著對方的視線望了過去，一期一振先是有些無奈的苦笑了番，接著將頭靠近對方，彼此眼睫輕搧，而鶴丸國永趁機吻了他。兩人像年少一樣交換著吻、帶著甜膩的早餐味。而窗外依舊雨聲點點。

＊

　　站在鏡前，鶴丸國永的指尖笨拙的在領帶上不斷交叉，卻不知怎麼搞的，只能產生亂糟糟的失敗品。一期一振走到他面前，靈巧的為他繫好了端莊的領帶，唇邊微微揚起了弧度，接著清了清嗓子，用著緩慢的語調開口。

　　「就算過了十五年，您繫領帶的技巧還是沒有進步啊。」

　　鶴丸國永只是無謂的聳了聳肩，笑瞇了鎏金的雙瞳，將那雙微帶薄繭的掌心貼到對方的臉龐上，細細地勾勒著臉的輪廓，自蜜金的雙瞳、高挺的鼻樑，緩緩游移到微抿的嘴唇。他一直記得、記得對方臉上的每道線條。

　　因笑而溫柔彎曲的眼角皺紋，唇角因揚起而產生的好看弧度，每個角度、每道線條，都柔軟的彷彿要將他慢慢的窒息而死。

　　「沒關係的，我還有你在我身旁啊。嗯？」他笑了出聲，一期一振只是低下頭，讓藍綠的髮絲垂落，試著遮掩面頰上染著的緋紅。是的、就算過了十五年，他們的生活方式還是一如年少時絲毫未變，甚至青澀的和孩子一樣。

　　他抬手，讓指尖擦過在對方眼角匯聚而成的魚尾，一次又一次的來回拂拭著。垂落視線，微微的呢喃著。「十五年也過去了，我們也老了啊。」一期一振知道，那張他曾讚嘆過如藝術品般完美的臉龐，也經不過時間的錘鍊，終究還是留下了些痕跡。

　　他記得、記得第一次為對方繫上領帶的時候，那是他們旅程出發的第一天，那一年他們二十五歲，年少輕狂，拎著兩個破舊而簡單的行李就步上了旅程。一期一振在那時候，甚至還仔細的聆聽著對方是怎樣將歐洲描繪得有聲有色。

　　少年的夢很簡單、也單純的令人發笑，他們血氣方剛、想用自己仍然健朗的身體，仍清澈明亮的雙瞳，去見識、去走訪這個世界。在生命中試著留下些什麼怎麼也抹滅不掉的東西。

　　搭上飛機的那刻，一期一振的身子甚至因為緊張而微微的顫抖著，鶴丸國永則是偏過頭，勾起了嘴角、扯開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。「不用擔心的。」接著牽起了對方的手，緊緊的握在掌心中，他深吸了口氣，再緩緩的吐出。

　　很心安、因為有對方在自己的身旁，在那個星光閃爍的夜裡，飛機閃著燈自機場緩緩的起飛，而一期一振將頭靠在對方的肩膀，呼吸沉穩的陷入了夢境。

　　那個夢模模糊糊的，曖昧的似是在水面下的倒影，他記得他夢到了早些年在腦海中勾勒著的、對於歐洲那塊美好大陸的想像，有雄偉壯觀的羅馬競技場、燈光昏黃的巴黎街景、尚未完工卻完美至極的西班牙聖家堂。

　　那趟旅程的第一站是荷蘭，他們到達了阿姆斯特丹，那時候是春季剛開始的時節，一期一振在荷蘭的街頭駐足了很久很久、用自己的雙眼努力的將這座城市細細勾勒於心頭。春天的歐洲帶著點清新的味道，混雜著花香及些微的香水味。

　　鶴丸國永拉著他，跑遍了許多地方、無論是大街還是小巷，而一期一振則是忙於拿著相機、仔細且快速的紀錄下那些有特色的建築。「很棒的一座城市吧？漂亮而又純粹。」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的點著頭。

　　他們在街頭一同騎著腳踏車、感受著涼風拂過面龐的感覺，那種感覺很舒適，但是一期一振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形容。「可能是夾雜了花、麵包及藝術的味道吧？」他記得鶴丸國永是這麼概括的。藝術的味道？

　　「鶴丸先生，才沒有那種味道呢。是您自己編造的吧？」

　　對方鎏金的雙瞳中閃過一絲失望，接著停下了踩著踏板的動作，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。「欸？一期怎麼這麼說呢，我可是很努力的想要形容給你聽呢。畢竟文學可不是我擅長的啊。」鶴丸國永微微鼓起了雙頰，接著半撐著頭抱怨。

　　一期一振並沒有回話，只是繼續踩著踏板往前，聽著在身後的那人發出了無奈的嘆息，接著心情極好的揚起了嘴角、順便哼著他在飛機上剛聽過的，認為挺好聽的旋律。

　　不過不可否認的、他倒是挺喜歡對方的那種形容的。儘管形容的挺拙劣的。

　　他們在那裏待了挺長的一段時間，他們欣賞了荷蘭最著名的風車，看着那些巨大的扇葉迎著西風緩緩的轉動著，參觀了木屐的製作工廠、鶴丸國永甚至還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吊飾，笑嘻嘻的說著。「這樣就是一對了呢。」

　　而一期一振最喜歡的地方便是任何有關梵谷的地方，他欣賞梵谷的畫作，那與畫家晦暗的人生格格不入的十二朵向日葵，染著晨光、是多麼的好看，以及那繽紛的，有著無數星光流轉的星夜。還有很多很多的、用色彩渲染出的、獨特的世界。

　　「用一隻、用一隻割下的左耳，來換取迎著太陽的美好，將殷紅一滴一滴，作畫成金燦。」一期一振無聊的呢喃著這般的詩句，而鶴丸國永則是玩笑的說著、那我願意拿我的生命來換你一生的美好。

　　「真是無聊呢、鶴丸先生。」他微微的抱怨著，卻還是逐漸拉近自己和對方的距離，主動的牽起那隻略帶著薄繭的手，深怕如對方所說的那般、窮盡我的一生只為了你。他希望彼此安好、沒有人為了誰而做些什麼，會一起走到世界盡頭。

　　他記得那一年，在荷蘭街頭看到的那些、光明正大牽起手的同性情侶，那種感覺很難形容，有些羨慕，羨慕他們不用顧忌些什麼，能在街頭親暱的碰觸彼此。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「在想什麼呢？」鶴丸國永偏過頭，詢問著他，一期一振只是垂落視線，微微搖了搖頭。

　　縱使一期一振不開口，鶴丸國永也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、畢竟他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對方。於是他清了清喉嚨，朝對方扯開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。「一期是在羨慕吧？」他笑瞇了雙眼，如此提問著，不意外的看到對方逐漸染上緋紅的雙頰。

　　「其實啊，也不用那麼在意的，就算日本還沒通過同性伴侶之類的法律，但是啊、我會一直守在你身旁的。」

　　含糊著字句，將諸如謝謝這般的話語融於未吐出的音節之中，一期一振抬眼與鶴丸國永對視，給予的回覆是微微揚起的嘴角，他記得那時對方的眼中閃著奪目的光輝，就像將整個歐洲街頭的陽光都填滿其中，千絲萬縷的光線交雜。

　　噓，他有件事要說，而這件事僅有歐洲明媚的晨光和一期一振會知道，他是如此喜愛那雙鑲在對方臉龐上的鎏金雙眼。就讓他為這樣的美盡情歌頌。

那樣子鎏金的色調足以慢慢的、竭盡一切的深情及溫柔來殺死他。

　　一期一振重新將思緒拉回眼前，深呼吸再吐氣、讓自己從過去的回憶中稍稍清醒些。

　　他們在鏡前再一次的整理好自己的服裝，撫平每一處的皺褶，拉齊每一個折線，笑著彼此髮絲間長出了參差不齊的白髮，卻仔細地將彼此的頭髮向後梳齊、服貼。今天是個很重要的一天。「沒有什麼東西忘了吧？」

　　嶄新的行李箱反覆的被打開、再關上，一期一振手中拿著字跡密密的清單在一旁清點著，而鶴丸國永則是一件一件的拿出，再三確認。幾天份的衣服、某一年買的單眼相機、雙人的清潔用品。一期一振看著兩人這般的舉動有些想笑，果然、上了年紀，就會過於仔細，甚至到了神經質的地步吧？

　　他微微笑了出聲。

　　「果然還是喜歡那個有些補丁的破舊行李箱呢。」鶴丸國永如此呢喃著，他其實很懷念之前那個老舊卻溫馨的過份的行李箱，不僅是時間的問題，他一直相信、在裡頭承裝了許多的回憶。

　　「啊，可是太破舊了，丟掉了呢。不過很懷念呢。」一期一振以單手撐著下巴，做出了思考的動作，他確實也有些懷念那個破舊的行李，但是、總有些舊的事物必須被捨棄掉，才能迎接嶄新。

　　米白色牆面上掛的布穀鳥鐘在早上十點的時刻，準時的跳出一隻褐色的小鳥兒，輕輕哼著清脆的旋律報時。啊、時間差不多了，不知道是誰發出了這般的呢喃，接著鶴丸國永闔上了行李箱，將拉鍊拉好、鎖掛上。

　　「喀嚓。」鑰匙被插入門鎖，再熟練的轉了幾圈。玄關的兩雙男用皮鞋被穿走，傘桶裡一藍一白的雨傘也被拿走，電話被留下了兩人出門不在家的留言。他們在臨走前特地再看了一眼家中的擺設，接著吻了彼此。

　　唇瓣交疊，舌尖仔細的描繪著彼此的唇形，虔誠的像是要將什麼烙印上去。

晨光靜靜的透著百葉窗灑落，安安靜靜的、家裡那些靜置的家具。噓，主人們今天有大事要做。

＊

　　春天的陽光有些偏暖，那一年兩個少年曾在研究所的校園一隅買了兩罐鋁箔包坐下，白髮少年曾露出燦爛的笑容說著、欸一期，我們今年畢業了、去國外走走吧？而藍髮少年的蜜金的眼瞳中則是閃過一絲驚喜，詫異的回覆，您確定嗎？

　　對方只是笑著，然後將頭偏向了他，眼睫輕搧、距離近的連彼此的鼻息都能感受的到，少年開口「我說過的事何時沒有做到過呢？一期一振。」藍髮少年只是眨了眨眼，偏過頭無奈的笑了出聲。「似乎是呢。那麼旅費可要好好賺了呢。」

　　那天下午的晨光過於燦爛，穿過樹葉的縫隙、接一點一點的光亮投在兩人的臉上。一期一振覺得、自己肯定是被那樣的光芒亮晃了眼，他看到了靈魂的光芒在對方眼中流轉著。帶著光彩及活力。

　　陽光透著玻璃窗照了進來，一期一振輕搧了搧眼睫、將意識重新拉回車內。並轉頭回望著在一旁以有些略擔心眼神望著自己的鶴丸國永。「一期你還好吧？」對方這麼開口詢問著。他只是輕勾起嘴角、略遮掩笑意的回覆。

　　「只是想到了某件事。關於我們第一次、年少青春的約定。」

　　車內有些搖搖晃晃的，但是透過乾淨的發亮的玻璃窗，能清楚的看到機場的建築越來越清晰了，也隱約能聽到窗外震耳欲聾的飛機起飛聲。「啊，真是久違了呢，十五年後第一次出國。」鶴丸國永這麼調侃著說道，一期一振並未回覆，只是一貫的淺笑。

　　「是啊，這次要去的國家有很多呢。」一期一振垂下頭，拿出了口袋中隨身的筆記本，順道拿出了習慣用的鋼筆，在上頭圈圈點點，標註著這次的旅行將會到哪些地方留下足跡。

　　鶴丸國永則是在一旁點著頭附和，順便留意著是否抵達機場了。

　　當一期一振停下手邊的動作後，他再度望向窗外，點點滴滴的回憶再度如浪潮一般的朝他襲來。他想起了十八年前第一次看到對方的景象，那個少年有著銀白的髮絲、一雙彷彿塞滿了陽光的鎏金眼瞳，嘴角噙著燦爛至極的笑靨。

　　所有的陽光在他的背後散開，彷彿染上了層淡淡的金粉，甚至有樹葉隨風紛飛。那個少年朝他伸出了手，唇瓣上下開闔著。

　　「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。」

　　藍髮青年只是露出了有些靦腆的笑容，伸出手回握那隻略為蒼白的手。掌心相貼、能微微感受到彼此的體溫，以及掌心那舒緩、展開的紋路。

＊

　　再怎麼長遠的旅途總會有個終點，搖搖晃晃的車身在一段時間後緩緩停駛了。車門慢慢的打開，一期一振吞嚥了口口水，舒緩著內心有些過於焦躁的感覺。而身旁的鶴丸國永則是早就不知蹤影了。

　　一期一振自座位起身，往車門的方向的走去，擦的發亮的皮鞋踏上階梯，一階一階的往下走去。一隻略帶薄繭且偏蒼白的手就這樣朝自己伸來，他有些微微愣住了，接著感到有些好笑。

　　這隻手他已經再習慣不過了，他曾經那樣執抝的握了十五年，他能清楚的算出上頭的紋路有幾條，哪條在哪裡相會、轉彎，他能說出手上的細小傷痕是在什麼時候產生的，甚至曾那樣虔誠的吻過。

　　「一期一振，因為我們都還年輕，所以請讓我陪你度過這一趟旅行。」

　　一期一振只是笑著回握了那隻手，春天的陽光在對方的背後舒展，如同一匹上好的金黃絲綢被凌亂的打散。那雙眼裡承裝了整個春天的所有陽光，他想起了十五年前春天的、歐洲的明媚晨光。

　　「好的。」

　　邁出了步伐，兩人的背影被晨光模糊成十五年前兩個年少輕狂的少年。噓，是誰說人一定得向時間投降？無論過了多久，他們永遠都是當年那個少年。沒有什麼是能阻止他們的。

　　他們都還年輕。